葉嘉瑩 南開年夜學中華古典文明研討所供圖
葉嘉瑩,1924年生于北京。古典文學研討專家,南開年夜學傳授,中心文史研討館館員。1945年結業于輔仁年夜學國文系。曾在臺灣年夜學、美國哈佛年夜學、哥倫比亞年夜學、加拿年夜不列顛哥倫比亞年夜學任教。著有《迦陵著作集》等。
在南開年夜學現存最陳舊的建筑思源堂與陳省身死居寧園之間,有一座仿古四合院——迦陵學舍,里面擺設典雅別致,寄存著豐盛的詩詞古籍。書噴鼻和書聲從這里溢出,為校園增加了醇厚濃烈的人文氣味。迦陵,是葉嘉瑩師長教師的號。近些年,葉師長教師就是在這里唸書、寫作、講授。本年,她迎來了百歲誕辰。
詩人:天以百兇成績一詞人
與古代文學有組織、有打算、有頒發場地的創作分歧,舊體詩詞創作是作者對人生的“日誌式”表達,它的感情是誠摯的,收拾和出書倒是偶爾的。葉師長教師的詩、詞、曲創作收在《迦陵詩詞稿》里,這些詩詞歷經70年屢次編輯和增訂,分為兩編:上編以1953年葉師長教師的愛人趙鐘蓀師長教師手抄編錄的詩詞作品為基本,經陳國安、施淑等收拾鉛印,曾以《迦陵存稿》為題出書;下編支出此后的作品,2019年出書的最新增訂本,收詩歌450余首,詞百余闋,還有曲辭、聯語若干。此后,葉師長教師仍時有作品頒發。
葉師長教師1924年生于北平(今北京),高中時母親病逝,1948年成婚,隨愛人遷往臺灣,遭受“白色可怕”。20世紀60年月赴北美執教,1979年起回到內陸年夜陸任教。葉師長教師的詩詞作品浮現了她波折磨難的經過的事況和剛強固執的尋求。從全體來看,葉師長教師的詩詞創作,可回結為“羈旅”與“回來”兩年夜主題。
在遷往臺灣的第二年,趙鐘蓀師長教師因“思惟緣由”被捕。1949年冬,葉師長教師帶著僅三個月的長女也一并被關了起來。第二年,帶著哺乳期女兒的葉師長教師被開釋,卻掉往了教職和宿舍。她寫過一首《秋蓬》,記載了那時的生涯與心情:“秋蓬辭故鄉,離亂斷鄉根。已嘆身無托,翻驚禍有門。覆盆天莫問,落井世誰援。剩撫懷中女,更闌忍淚吞。”詩中,葉師長教師把本身比方為隨風遷轉、闊別故鄉的蓬草,在無枝可依時遭遇莫名的禍害,同事避之不及,親朋又陷害無門。
1962年,葉師長教師寫過一首《海云》:“眼底青山迥出群,天邊白浪雪紛紜。何當了卻人世事,從此余生伴海云。”聯合兩年后寫作的《南溟》,就了解這首詩并非看上往的那樣意象高遠、立意瀟灑。《南溟》寫道:“白云家在南溟水,水逝云飛負此心。攀藕人回蓮已落,載歌船往夢無尋。難回銀漢垂天遠,空泣鮫珠向海沉。噴鼻篆能消燭易盡,殘灰冷淚怨何深。”長久、縹緲的意象實在表達的是無常、易逝的流浪感,葉師長教師在臺灣任教的十余年,似乎從沒獲得過安置。
趙師長教師沒有穩固任務,葉師長教師不得不承當起養家的重擔。自1966年起,葉師長教師先后赴美國密歇根州立年夜學和哈佛年夜學任教,不得不消英文講解中國古典詩歌。1968年秋,葉師長教師在美國任教合同到期,寫下《留別哈佛》三首,此中第一首言:“又到人世落葉時,飄飄行色我何之。曰回枉自悲鄉遠,命駕真當泣路歧。早是神州非故鄉,更留弱女向海角。浮生可嘆浮家客,卻羨浮槎有按期。”此時,葉師長教師的父親和兩個女兒曾經移居美國,她假如回到臺灣任教則支出不敷家用,只能在北美另尋機遇。這首詩沿用了落葉等意象,尾聯以愛慕河漢上按期往來的浮槎哀嘆本身流浪的生涯。
1979年春,葉師長教師在一首盡句中寫道:“五年三度賦還鄉,照舊回來喜欲狂。榆葉梅紅楊柳綠,今番好是值春景。”此時曾經55歲,離鄉30余年的葉師長教師向那時的國度教委請求應用假期公費往復年夜陸講學,被設定到北京年夜學,后轉赴北京師范年夜學、四川年夜學和南開年夜學。葉師長教師造訪了陸宗達、史樹青、郭預衡、劉在昭等舊日師友,寫了12首贈詩,此中最后一首是:“構廈多材豈待論,誰知散木有鄉根。墨客報國成何計,難忘詩騷李杜魂。”葉師長教師以“散木”自喻,以為回到祖國才真正找到了“鄉根”和回宿,此后“回來”主題又屢次呈現,例如葉師長教師在應中華詩詞學會友人約請赴宴時口占三盡,此中第二首說:“我是工具南北人,瑜伽場地平生流浪老風塵。回來卻喜多吟侶,贈我古詩感意親。”
回國任教讓葉師長教師取得了安置,客居北美的歲月是以不只覺得流浪。1997年,溫哥華花期將至,葉師長教師又要踏上旅行過程,寫下盡句,回應了初到臺灣時寫作的《秋蓬》:“久慣生活似秋蓬,往留得掉等飄風。此行喜有春相伴,一路看花到海東。”詩中固然仍把海內生涯視作流浪,卻提到有春相伴便有花可不雅,旅行過程是以有了值得觀賞、玩味的風景。
葉師長教師曾托名教員顧隨師長教師說過如許一段有名的話:“以無生之覺醒為有生之工作,以灰心之體驗過悲觀之生涯。”確切,面臨磨難,葉師長教師從沒有選擇迴避,也不曾廢棄過盼望。從微觀來看,葉師長教師在詩詞中傳遞的重要情感,可歸納綜合為“堅韌”與“朝上進步”。
葉師長教師17歲那年,母親因腫瘤到天津做手術,術后沾染,不幸在回京的火車上往世了。當時正值抗日戰鬥,她的父親葉廷元在外埠任務,葉師長教師和兩個弟弟借居叔父家,剛經過的事況失恃之痛又備嘗親人團圓的艱苦。葉師長教師寫了《哭母詩八首》,此中第六首說:“本是明珠掌下身,于今憔悴委泥塵。凄涼莫怨無人問,剪紙招魂訴母親。”從掌上明珠到憔悴委塵,葉師長教師不只掉往了感情上的依托,也遭受了實際生涯的離亂與困窘。
經此曲折,葉師長教師在與顧隨師長教師唱和時,寫過如許一首耐人尋味的詩作:“盡夜暴風撼年夜城,悲笳哀角不勝聽。晴明半日冷仍勁,燈火更闌夜無情。進世已拼愁似海,逃禪不借隱為名。伐茅蓋頂他年紀,生計如此總未更。”暴風撼城既是實景,也是日軍侵華的真正的寫照,那時japan(日本)軍車放著軍樂在路上橫沖直撞,騷擾北平城里的蒼生。偶遇晴明,氣象卻嚴寒難耐,唯有更闌的火油燈披髮出一絲熱意。葉師長教師在詩中說,本身要在戰亂中進世,為國度幹事情,而不是隱居和迴避——這是那時優良青年先生的覺醒和志業。
昂揚的幻想和信心使葉師長教師在磨難中仍抱有盼望,這在后期作品里表現為一系列高遠的意象和高昂朝上進步的熱忱。1983年,葉師長教師寫過一首《蝶戀花》:“愛向高樓凝睇眼,海闊天遠,一片滄波遠。仿佛神山如可見,孤帆便擬追隨遍。 明月多情來枕畔,九畹滋蘭,難忘芳菲愿。新聞故園春意晚,花期日日心頭算。”上片意境坦蕩高遠,登樓遠眺,海天相接,追逐神山渺遠的蹤跡,要像屈原一樣“高低求索”;下片回到面前,月光進戶,蘭噴鼻四溢,難忘墨客報國的心愿,傳聞昔時春意遲后,盼望早日回國,不要錯過了花期。回國任教讓葉師長教師逐步與前半生的磨難經過的事況息爭,作品中屢屢表示出朝上進步的情懷:“不向西風怨搖落,好花原有四時噴鼻”(《金暉》,1992年);“梧桐已分經霜逝世,幺鳳誰傳浴火生”“柔蠶枉自絲難盡,可有王孫織錦成”(《鷓鴣天·似水年光往不斷》,2000年);“蓮實有心應不逝世,人生易老夢偏癡。千春猶待發華滋”(《浣溪沙·又到漫空過雁時》,2001年)。
葉師長教師詩詞中最凸起的表示伎倆就是“移情”與“依靠”。
詩人最後的創作往往是從詠物開端的,葉師長教師的詠物詩表現誕生動逼真的後果,好比作于1939年的《小紫菊》:“階前瘦影映柴扉,過盡征鴻露漸稀。淡點秋妝無那恨,夕陽閑看蝶雙飛。”一株長在柴房石階旁的雛菊,被付與了征鴻過盡的掉落和晚秋的涼意,葉師長教師將露珠想象為雛菊的秋妝,夕照余暉中兩只蝴蝶繚繞雛菊飄動。這首詩之所以逼真,是由於寫作時移情于物,即王國維師長教師所說“以我不雅物,故物皆著我之顏色”——“七七事情”后,葉廷元師長教師南下,五年后才與家里頻仍通訊,此前家人翹首以待,卻“過盡千帆皆不是”(溫庭筠《看江南·梳洗罷》),葉師長教師將等待父親回來的心境付與雛菊,才有“過盡征鴻”的想象,而“淡點”“閑看”如許看似隨便的詞語與“秋妝”“夕陽”如許的意象搭配,顯得加倍枯寂、無法。《迦陵詩共享會議室詞稿》中最早的作品《秋蝶》也是一樣:“幾度驚飛欲起難,晚風翻怯舞衣單。三秋一覺莊生夢,滿地新霜月乍冷。”固然“寫境”更多一些,但孤冷凄清的愁緒卻加倍濃長。
寫實中融進逼真的小我感情體驗,這是葉師長教師光鮮的創作品德。葉師長教師后來作品沿用這一伎倆,到達了加倍熟練的境界。例如作于1980年的《鵲踏枝》:“玉宇瓊樓云外影。也識高冷,偏心高冷境。滄海月明霜露冷。姮娥自古原孤另。 誰遣焦桐燒未竟。斫作瑤琴,細把朱弦整。莫道無人能解聽。恍聞天籟聲響應。”這首詞寫嫦娥單獨棲身在月宮,高冷凄冷,卻創作出天籟歌聲,看似滿是想象,卻暗合了葉師長教師在回國后更高遠的學術志向:把古典詩詞精微的要義播撒到中華年夜地并擴大到全世界。
王國維師長教師說“天以百兇成績一詞人”,在那些輾轉難眠的日晝夜夜,葉師長教師寫作詩詞自我排解,在傳統的意象和伎倆中注進新的主題、情感與意趣。從這個角度講,以為葉師長教師的個別性命與古體詩詞確當代成長彼此成績,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學者:知性與理性的兼長并美
葉師長教師是名滿全國的古典文學研討者,她的重要學術著作收錄于《迦陵著作集》。這些著作構成于古今中西的交匯點上,不只有很高的學術程度,在不雅念和方式上也表現出光鮮的示范性。
平易近國時代,文學研討大略可分為兩派:一派繼續清代桐城派選學的風氣,善於評賞;另一派繼續乾嘉考證傳統,善於考證。輔仁年夜學正是這兩種傳統融會的重鎮,葉師長教師遭到的學術練習,借用她評價王國維師長教師的話,可謂“知性與理性的兼長并美”。
葉師長教師的考據文章以《談〈古詩十九首〉之時期題目》為代表。劉勰、鐘嶸、徐陵以降頗有學者主意《古詩十九首》中存在西漢時代的作品,葉師長教師從爭議最年夜的《明月皎夜光》進手,指出唐人李善注釋此篇時存在三點歷法、星象過錯,顛覆了主意此詩為西漢作品最無力的一條證據,證實了此詩和其他被疑為西漢的篇章均為東漢所作。這篇文章不避簡易,重視詩歌文本內證,博采汗青文獻中的地理記錄,表現出扎實周密的考證素養。
顯然,葉師長教師更善於詩歌評賞,最能代表晚期作風的論文非《從“貴氣奢華落盡見真淳”論陶淵明的“任真”與“固窮”》莫屬。聽說,昔時《中外文學》雜志的主編對這個標題并不非常感愛好,但讀完文章,頓覺精妙,決議立即註銷。這篇文章以知性的考核標舉陶淵明性情中“任真”與“固窮”兩個特色,對陶淵明其人其詩作出了體系公道的說明,見賞于學林。
上述如許的文章,葉師長教師還寫過良多,但是真正表現葉師長教師學術功底的,當屬20世紀60年月中期出書的《杜甫秋興八首集說》。彼時,葉師長教師正遭受飄蓬亂離之苦,對杜甫深淵博年夜的情懷和沉郁抑揚的詩才思有獨鐘,遂選定杜甫在題材與文體上進獻最年夜的《秋興八首》組詩,匯輯歷代注釋內在的事務,逐一校勘、厘正,完成了這部40萬字的鴻篇巨制。
集注、疏證是最傳統的學術撰著范式,不只請求作者有耐煩彙集、收拾歷代注本,更請求疏證者擁有寬廣的常識和周密的邏輯。全書註釋除凡例、援用書目外,分類匯集了後人關于這組詩紀年、解題、章法年夜旨的評論,并對八首詩分聯作了集說,書中校勘性質內在的事務標為“瑩按”,剖析性質內在的事務標為“嘉瑩按”,構造細致、周密。葉師長教師為此書撰寫了一篇五萬字長文《杜甫七律之演進及其承前啟后之成績》作為代序,不只厘清了後人評注中不少曲解,處理了諸多聚訟紛紛的題目,更對作品與史事的關系、文本的多義性、歷代評注觸及的“讀者接收”等題目多有不雅照。該書一經出書即遭到國內外學者的器重,如周策縱曾撰文高度評價該著杰出的考據成績,高友工、梅祖麟受此書啟示合撰了說話批駁的經典之作《剖析杜甫的〈秋興〉》。
對葉師長教師來講,漂洋過海到北美持久任教,本非她的初志,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不幸,卻成績了一段溝通中外文學研討不雅念與方式的美談。
葉師長教師善於將本身對文學的感觸感染以精緻的方法表達出來,暗合了英美“新批駁”派所謂“文本細讀”的方式。例如,宋末張炎在《詞源》中稱吳文英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碎拆上去不成片斷”,這在近代學者推演下幾成定評。葉師長教師的《拆碎七寶樓臺——夢窗詞之古代不雅》從“傳統評價和兩點古代化特點”“釋例”“為人”三個角度對吳文英詞作出體系考核,經由過程拆解詳細詞例,提出吳文英詞在說話上“時光與空間為交織之雜糅”,在修辭上則“但憑一己理性所得,而不依偱感性所慣見習知的方式”,因此搭建起精致如“七寶樓臺”的文句。這篇文章頒發后,成為歐美研討生進修現代文學的學術典范。
中國粹者到海內,面臨的是迥然分歧的文學傳統。好比東方有史詩的傳統,傍邊國粹者向東方學者講述我們的詩時,東方人就猜忌,這么短的篇章,不講述故事,翻譯后也不押韻了,這仍是“詩”嗎?是以王德威、陳國球等學者就提出中國文學的“抒懷”傳統,用以差別東方詩歌的敘事傳統。
葉師長教師也遭受到異樣的窘境,不外,葉師長教師努力于與歷代注家和國際學者對話,而并不企求融進東方學術主流,是以想到疇前輩學者那里吸取聰明。《人世詞話》是王國維師長教師在叔本華哲學和其他東方思潮影響下撰寫的經典著作。葉師長教師赴美后,破費數年潛心寫作《王國維及其文學批駁》,在闡釋王國維文學批駁不雅念時提出了本身對文學運動的焦點懂得:“能感之、能寫之”和“興發激動說”。
“能感之、能寫之”是對文學運動靜態經過歷程的體系總結:“凡作者能把本身所感知之‘境界’在作品中作光鮮逼真的表示,使讀者也可獲得異樣光鮮逼真之感觸感染者,這般才是有境界的作品……作者須對所寫之對象有舞蹈教室光鮮逼真之感觸感染……有些作者本身雖有逼真之感觸感染,但是卻苦于詞不達意……所以有了逼真的感觸感染以后,還要能用文字將之逼真地表達浮現出來。”這一不雅念既彰顯了中國古典詩學不雅念,又與東方構造主義文論重視諸要素間內涵聯繫關係的思想方法相暗合,為說明中國文學的心思產生機制,尤其為中國文藝實際走向世界供給了值得器重的計劃。
假如說“能感之、能寫之”是對文學運動的總體掌握,那么“興發激動說”則是對文學評價尺度的重點關心。葉師長教師主意權衡作品藝術成績的尺度在于其感發讀者的才能。比擬于東方學者關于文學實質各執一真個表述,“興發激動說”繼續了中國現代文學修辭立誠的焦點要義,是深植于傳統文明泥土中的文學實質論,具有光鮮的文明詩學意味。
葉師長教師不只與陳世驤師長教師等一道,成為最早引進東方實際闡釋舊詩的中國粹者之一,還積極將東方實際著作引介到國際,如20世紀60年月曾翻譯頒發了韋勒克、沃倫的《文學實際》部門章節;改造開放后,又應《光亮日報·文學遺產》之邀撰寫專欄,此中不少篇章是先容東方今世文藝思潮的。看到有些學者缺少對詩歌傳統的懂得,生搬硬套心思學、景象學、新批駁等東方實際會商中國古詩,激發了較年夜爭議,葉師長教師頒發長文《閒談中國舊詩的傳統——為古代批駁風尚下舊詩傳統所面對的危機進一言》,羅列古今學者對古典詩歌的誤讀,具體剖析中東方詩歌表達伎倆和情義思惟的異同,提出“要養成對中國舊詩對的的鑒賞才能必需從正統源流進手,如許才不致為膚淺俗濫的作品所等閒蒙說謊,再則也才幹對后世詩歌的繼續拓展、主流與別派都有對的的分辨才能,這般才幹夠對一首詩歌賜與恰當的評價”。可見,葉師長教師固然努力于搭建中外文藝實際交通溝通的橋梁,目標卻一直在于發掘中國文學傳統,更好地詮釋古典文學的藝術特質。
傳瑜伽場地統與古代的融會是葉師長教師學術研討的光鮮品德。20世紀80年月,葉師長教師與先輩學者繆鉞師長教師一起配合撰寫了《靈谿詞說》,這部書不只提出了詞在唐宋之際由“歌辭之詞”向“詩化之詞”至“賦化之詞”的演退路徑,展現了詞體感發質素由“直接的物象”向“思致之物象”至“象喻之物象”的改變。此書每篇文章在註釋之前均用一首詩歸納綜合文旨,彰顯了兩位學者深摯的舊學淵源和他們對傳統詩文評編製的繼續。
總體來講,早年的專著和論文為葉師長教師博得了普遍的學術名譽。海內任教經過的事況擴大了葉師長教師的學術視野,供給了深刻思慮中國文明和文論特點的契機,傳統、綜合、含混的文學不雅念和批駁話語在葉師長教師的精緻分析下獲得了逼真可感的說明。葉師長教師以寬正、持中、溫和的學術作風推進中國粹術在古今、中西維度上的融會,不竭賜與后繼學者和讀者啟示和沉思。
教員:投注了年夜部門的性命
從“老三屆”到“90后”,在今世中國人文學者中,葉師長教師具有主要影響。人們印象中,葉師長教師是講臺上素樸、高古的教員,用混有北京方言的通俗話講解傳統詩詞。確切,葉師長教師從1945年至今的近80年間,一向苦守在講臺上。
剛從輔仁年夜學結業時,葉師長教師在北平志成中學任教,因授課活潑而頗受先生接待,遂被別的兩所黌舍聘往兼課。那時葉師長教師同時教五個班,每周要講30課時之多。抵臺后,葉師長教師又在中學任教十余年時光。1954年,葉師長教師到臺灣年夜學任教,同時在淡江文理學院和輔仁年夜學兼課,開設《國文》《詩選》《詞選》《曲選》《杜甫詩》等課程。
葉師長教師稱本身的授課作風是“跑野馬”,這顯然源自顧隨師長教師的風范。據葉師長教師回想,顧師長教師授課時,先在黑板上寫幾個要害詞,隨后便從這幾個詞生發開來,“全以其詩人之銳感獨運神行,一空依傍,直探詩歌之實質”。由于初進講壇時面臨的是中先生,需求統籌培育愛好和教授常識兩方面,是以在講述一句詩時,葉師長教師會把主題近似的詩句停止比擬,或梳理這一文學景象在分歧時期的流變,經由過程對大批作品的具體剖析,提醒對詩歌的纖細感觸感染。例如,葉師長教師從抽像與情義的關系角度比擬虞炎、謝脁、李白所作的《玉階怨》,分辨摘出“紫藤拂花樹,黃鳥度青枝”“夕殿下珠簾,流螢飛復息”“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三句,細致會商詩句從拔取意象到動詞選用的差異,闡釋和辨別了三首詩激發讀者激動的質素,用詳盡逼真的比擬將本身的瀏覽感觸感染和懂得詩詞的途徑清楚地轉達給先生。
到了北美,葉師長教師授課就需求用英文了。葉師長教師寫詩自嘲說:“鵬飛誰與話云程,掉所今悲匍地行。”(《鵬飛》,1970年)——底本葉師長教師授課時是任由思緒在“天上飛”的,用英語授課就只能在地上蒲伏而行了。尤其在英屬哥倫比亞年夜學給本科生開公選課,先生完整不懂中文,葉師長教師只好提早預備講稿,把講課內在的事務逐字對譯成英文。不外,她的課仍惹起不少先生對中國詩詞的愛好。
葉師長教師在海內任教時讀了大批東方文藝實際,這成為她剖析詩詞的利器。評論者談到葉師長教師的詩詞闡釋方式,老是很粗略地說“援用東方實際闡釋古典詩詞”,殊不知,葉師長教師固然常常借用東方文藝實際,卻并未把東方實際嵌套在詩詞上,也不是用實際直接說明作品,而是意在征引以剖析見長的東方文論概念向先生和讀者轉達本身對作品奧妙的感觸感染,以補傳統文論概念(如“格韻古雅”“體裁超妙”)過于籠統微觀之缺乏。良多學者模擬葉師長教師征引構造主義、新批駁、接收美學、女性主義實際闡釋古典詩詞,卻一直茫無頭緒,最基礎緣由是對詩詞的意涵缺乏像葉師長教師那樣深入和精微的領會。
實在,葉師長教師不只教中學、年夜學,帶碩士、博士,培育博士后,還很是器重對幼兒和小先生的傳統文明陶冶。20世紀90年月中期,葉師長教師曾呼吁在幼兒園開設“古詩唱游”課,終極促進了趙樸初、張志公、葉至善、夏衍、冰心、曹禺、吳冷西、陳荒煤、啟功九位師長教師聯名簽訂政協提案《樹立年少古典黌舍的緊迫呼吁》,發生普遍社會影響。同時,葉師長教師與田師善師長教師一起配合編著《與古詩交伴侶》,此中收錄了由葉師長教師親身讀誦的導言和吟誦示例。此外,葉師長教師還應電視臺約請,錄制過兒童學古詩的課程。
近年來,葉師長教師又特別選擇了最能代表古典詩詞創作程度且合適兒童懂得才能和進修愛好的作品,親身核定注釋并錄制音頻課程,即《給孩子的古詩詞》,該書一經出書,即廣受孩子和家長好評。
在持久的古典詩詞講授尤其是對兒童的發蒙中,葉師長教師誇大,吟誦是懂得詩詞情義和韻律的最佳方式。近些年,葉師長教師把大批精神放在古典詩詞吟誦的收拾、傳承和講授上。2010年,葉師長教師掌管申報了國度社會迷信基金嚴重項目“中華吟誦的挽救、收拾與研討”和教導部人文社會迷信研討項目“中國古典文學中的吟誦傳統”,經由過程年夜範圍調研和音像材料收拾,留下了主要的文明記憶,還親身介入吟誦講授運動,將之錄制收拾出書。在葉師長教師的積極提倡下,古典詩詞吟誦講授正在幼兒園和小學慢慢推行。
葉師長教師自稱:“在創作的途徑上,我未能成為一個很好的詩人,在研討的途徑上,我也未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學者,那是由於我在這兩條途徑上,也都未能做出經心的投進。至于在講授的途徑上,則我即使未能成為一個很好的教員,但我確切為講授的任務,投注了我年夜部門的性命。”這當然是謙遜之辭。無論作為詩人、學者仍是教員,葉師長教師的成績都足以讓我們瞻仰,此中表現出的文明傳承理念,值得我們器重和進修。
(作者:廖邁倫,系北京科技報社編纂;李明陽,系中國社會迷信雜志社編纂)